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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那個狗神君·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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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才千年出頭的修為,不認得什麽天帝, 是人間的妖怪, 也不曾去過什麽妖界、鬼界, 自然看不出這些人的真實身份, 被小虎捏在手心, 哭哭戚戚的,跪在地上,下意識地便要掐著腰,自生媚態。

她“嚶嚶嚶”道:“前輩們,那媚藥吃了可令男女交好,是張家小姐非問奴家要的,奴家什麽也不知道啊嚶嚶嚶,奴家也不知她要給誰吃。奴家是狐妖, 這原是祖上傳下來的藥,多年前失傳了, 這是奴家自制的, 奴家有解藥嚶嚶嚶……不要再嚇奴家了……嗚嗚嗚……”

小虎被她哭得心煩意亂,想要揍她。

阿兔聽了這話便知道這媚藥沒什麽大礙,還想知道旁的事,他性子溫和, 便緩聲問道:“你也莫要哭了, 我問你,你既是家仙,幫人做事受人供奉助己修煉提升修為, 本也理所應當,是個修煉的好法子,卻為何要走了歪路子,害死那麽多的普通動物,它們身上可都沒有金丹,且這是在人間!如今害動物,終有害人日!或者說你已害了不少人!”

狐妖知道自己遇上了厲害的,哭著便磕頭:“還請前輩放過我,奴家並非有心啊!”

小虎悶聲:“殺了那麽多條命,才說自己無心?我呸!”

祝汸吃著糕,聽著有些不耐煩。

小虎拿出斧頭,斜在她頭頂,直接道:“招不招?不招我一斧頭劈死你!為何要殺那些無辜的動物!還殺了那麽多!”

“前輩啊~~~”狐妖掐著聲兒哭,小虎不耐煩極了,拿上斧頭便要劈,狐妖尖叫著到底是招了,“諸位前輩,我有位姑姑,是很厲害的,一千多年前便渡過天劫升天為仙。”

阿兔問:“你既有這樣的姑姑,你姑姑又能渡過天劫,想必是正正經經修煉的,為何你卻如此?”

狐妖哭著說:“前輩有所不知,我姑姑到了天庭,沒多久便犯下罪,被天上神君降了天罰,落了個神形俱滅!”

阿兔與小虎對視一眼,再看看依然吃著糕的祝汸,又問:“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我姑姑臨死前,被那位神君恩準可以給家人留些話,我姑姑告知於我,並將她的法寶贈予我。”

“你姑姑犯了何錯?”這般說著,阿兔與小虎都想起,的確有位狐仙沒了蹤跡,那狐仙往常總愛來他們澹澹宮尋他們小殿下說話的,突然有一日就不見了,還當是去雲游。

“我姑姑喜愛天帝,給天帝下了媚藥,被神君給知道了……嚶嚶嚶……”

“…………”祝汸終於放下手裏的糕,眉頭皺了皺,親自問,“媚藥?是你方才說的媚藥?!”

“嚶嚶嚶,我姑姑的媚藥與我的可不同,那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誰也解不了,除非男女交歡。可這也是我姑姑平生最後悔的事,她為此喪命,便以此事告誡於我,並未將此藥傳給我,我們祖上的藥便失傳了。”

“這又與你殘害活物有何關系?!又是哪位神君?!”祝汸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還是這般問道。

“奴家不服!我姑姑不過是看上天帝,下媚藥又如何,天帝也喜愛我姑姑!男歡女愛本就是為天下之大道!男女緣分,與他神君何幹!他憑什麽仗著自己是神君就壞人姻緣!還要害人性命!他又好到哪裏去了!”

祝汸的眉頭已經皺得特別緊了,他記得那個狐仙姐姐,長得很漂亮的。

他喜歡漂亮的姐姐、姨姨們,卻只是單純對美好事物的喜愛,有陣子,那個姐姐成天來找他說話,他還挺高興的。他記得有一回,喝了酒後,他昏睡一整日,再醒來,開曜老家夥就開始不許他喝酒。

阿兔見他們小殿下緊皺眉頭,便又問:“那與你殘害無辜活物到底有何關系?!”

“嚶嚶嚶……奴家一心想為姑姑報仇,無奈那是高高在上的神君,我又如何報仇?我慢慢打聽,竟也找到不少與我一樣處境的人,我們的親人或多或少都受過那位神君的懲罰!我們都想報仇!一百多年前,我聽說那位神君下凡歷劫來了!我們自是要報仇!”

天上那麽多神仙,總會漏出開曜神君下凡歷劫的事,本也未曾保密,這不足為奇,奇怪的是——

“你們竟能知曉神君下凡的身份?”他們都不知道。

“嚶嚶嚶……也不是都知道,要看運道,我們當中也總有個把厲害的。一百年前,那神君曾做過一回皇帝的,被我們一位厲害姐妹發現,進宮給殺了!好不痛快!往後便再也不知道了,直到這一世,八年前,有人在廣陵郡瞧見那位神君投胎成了個小白狗!”

小虎也皺眉了,粗聲粗語道:“後來你們跟丟了,為了不漏殺,你們就決定殺光所有白色的狗?!且一直還在尋找那只或許已經長大的白狗?卻又怕殺生太多影響自己的修煉渡不了天劫,所以你自願到張家,給張三做家仙?借他之手?”

“嚶嚶嚶……奴家也不願意,奴家也是狐貍,知道其中滋味,奴家實在是沒了法子……前輩饒過奴家吧……奴家何錯之有啊,奴家事先與那張家三小姐說得清清楚楚的,是她自己個兒願意的,也是她自己到山裏求我顯靈的,並非我逼她,若不是她來求我,我也想不起來這個法子啊……”

阿兔與小虎回頭看祝汸,這還得他們小殿下做主。

祝汸心中百般滋味。

他懂得這個小狐妖的心思,他不也是如此?他們當年也是被天道所害,他父皇被開曜老家夥懲罰下凡歷劫,差點一家三口永生永世錯過,是以他這般討厭開曜老家夥。

可這也不是殘害他人的理由。

祝汸又問:“你這樣的,想要殺死神君的,人間還有多少?”

狐妖哭哭唧唧老實招道:“十來人罷了,我們約定每一世都要尋找神君,盡一切力量殺了他,雖說很難。只是前輩,他們也都行蹤不定,修為都高於我,奴家修為淺,實在是招不出他們的身份了嚶嚶嚶……”

祝汸點點頭,話不多說,忽然伸手,銀光閃過,狐妖尖叫一聲,變成只白毛小狐貍。祝汸淡淡道:“我已去了她的記憶與靈識,放她歸山吧,往後是生是死,可否還能生出靈識,是妖還是仙,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是。”小虎原地沒了身影,送小狐貍回山上。

阿兔瞧他們小殿下面色不好,便勸道:“小殿下,您也寬寬心,這件事兒,殿下與公子都放下了,您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忘不了幼時,小寶快要死了,父皇又那麽絕望的模樣,我當時是那樣的害怕。可他,高高在上地飄在半空中,看著這一切,他眼中的悲憫,當真是悲憫?”

“唉……小殿下,其實開曜神君這樣的身份,本就難做。”

祝汸握拳,他原先從不站在開曜老家夥的立場上看問題,只一味地恨開曜老家夥,可方才聽到那小狐妖的話。

阿兔已經嘆氣:“小殿下,說實在的,我原先也很厭惡開曜神君的,他如此藐視您。可如今看來,也不盡然是。他不讓您喝酒,原來是這個原因,那藥再厲害,開曜神君總有法子解吧?雖說我也不知是什麽法子,您中的媚藥定是他幫您解的,他還幫您處置了那膽大妄為的狐仙。還從未與您提起過,並不邀功。您又怎會喜愛那狐仙?那狐仙竟敢癡心妄想!還敢對您使媚藥!若是神君不出手相助,您此時又會如何!”

祝汸明白。

這一點,他感謝開曜。

阿兔再道:“興許,開曜神君也知道您討厭他,是以從不在你眼前出現?”

祝汸不禁疑惑,有這樣的可能?

開曜老家夥貴為天道之首,上神之首,還會在意他的討厭?

他覺得完全不可能。

只能說,老家夥偶爾良心發現一次,老家夥愧對他們一家。

小虎回來了,稟道:“小殿下,我把那狐妖送回去了。”

“好。”祝汸說著起身,走到門邊,往外看去。

外面都已經玩瘋了,小田田飛來飛去,欺負著在地上傻乎乎轉著圈兒的小白,把小白都給欺負得“嗚嗚嗚”地似乎要哭了。某狗,原先帶小白逃命時倒是護得緊,此時卻只顧著護著小田田,半點兒不看小白。

祝汸都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小白也太可憐了,他指小虎:“去幫幫小白。”

“是!”小虎應著,掀了玉石做成的簾子便出去了,瞧見動靜,胡鬧的那幾個回頭看來,小虎一躍變成老虎,“嗷嗚”叫了幾聲,加入其中,再度歡鬧起來。祝汸臉上的笑容也未收起,卻見那只狗回頭看他,對視後,使勁兒地朝他搖尾巴。

“哼。”祝汸翻個白眼,轉身就走。

別以為悄悄幫過他不圖感謝,就能得他好臉色!他們的仇,還深著呢!

當天夜裏他們便到了京城,祝汸在京城的家,位於京城郊外的小香山上。

是原先他父皇還在人間歷劫的最後一世為帝時建的山莊,歷劫歸去後,這片地方便被父親們用結界包圍藏在了雲霧中,離去時,他父皇是當著全城人的面化身為龍離去的,久而久之,此處也成了遠近聞名的神仙山。

初時,整個小香山都被圍住,不許人隨意進出。滄海桑田,朝代更疊,總有當朝統治者不願相信這些久遠的傳說,認為都是訛傳,漸漸便解了禁,偏那雲霧始終在。

如今人們有些什麽事,也常來祭拜,只是都知道,山頂是上不去的,走到半山便會被雲霧阻擋。

祝汸帶著一行,靜悄悄地落在小香山。園子占地很大,占了半座山,最美的風景與住人的地方皆在山頂。夜風飄拂,雲霧縈繞,也似仙境,湖邊樹木瑩瑩碧綠隨風而動,叢叢海棠嬌柔盛開,花蕊生光,與月光交相輝映。

京城本就在下雪,地上鋪得厚厚,雲煙與月光仿佛也成了雪衣,浮在半空中,被光芒穿透,在雪地落下影子。

這是祝汸長大的地方,在他一千多歲成年前,大半時光都在此處度過。

回到長大的地方,本質上還是個跳脫孩子的祝汸轉身便變成黑龍,仰頭便朝頭頂雲霧飛去,被雲霧包裹其中。他懷裏的小白龍也飛了出來,好奇飛在他身側,祝汸想到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被父皇帶著在空中飛的,孩子氣的心底難得出現一絲慈父情懷。

他放慢速度,陪著小白龍晃晃悠悠地飛著,他用尾巴拉來雲霧,飛過時,雲霧拂過夜空,仿佛白練,極美。

同樣在此處長大的某猛虎立馬也變成了老虎,將臉直往雪裏埋,也就只有北邊兒才有這樣大的雪,廣陵郡的雪壓根不夠玩!小鶴更是興奮得尖叫,早就變成仙鶴撲棱著翅膀在雪地裏蹦跶,好奇地看著自己踩下的印子。

某神君仰頭盯著夜色中發光的那兩雙眼眸,自己的雙眼也變得極亮。

小白瞧見大家都去玩兒了,“汪嗚汪嗚”著也要往下蹦。

阿兔知道他們小殿下心情好,瞧著這兒竟全是動物,笑得眼睛也瞇了起來,也變回灰色長耳兔子,帶著小白沖進雪地中。

嬉鬧了足有一個多時辰,害怕被父親們發現,祝汸才戀戀不舍地從天上下來,帶著大家夥兒進裏頭屋子。動物們又全都變了人,阿兔點了炭盆,給大家取火。

實際,他們都不怕冷,除了目前還的確是一只普通小狗的小白。

至於某神君,雖然也是普通狗,好歹是神君投胎的狗,總歸要比真正普通的狗要耐寒,也要更機敏。

點了炭盆,純粹就是湊趣。小鶴在天上何曾見過這樣的?元無宮常年如春,她貼在炭盆前烤火,興奮得臉通紅。祝汸還變出生栗子來,烤栗子吃,烤得 “劈啪”、“劈啪”地響,栗子一個又一個地開,滿屋子都是栗子的溫軟甜香,全都爭著吃,尤其小鶴,大半都是她吃的。

祝汸便摸著大白的腦袋,感慨:“我們神君這是有多苛待你們啊~~~”

小鶴吃著栗子,哪裏顧得上再替她最崇拜的神君說話,擡頭只朝祝汸傻笑。

差點沒把祝汸又逗得拍桌大笑。

來到這裏,原就是等著小田田變成人的,祝汸雖說還未完全適應父親的身份,卻知道,此處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適合小田田變成人的地方,怕是比天上還合適。

近來京城大雪,他們也不下山,每日在園子裏玩樂。

園子裏還有汪溫泉,祝汸沒事兒便愛浸在湖裏趴在湖邊看書,餘下的便在湖邊的雪地上打雪仗,園子裏每日都是歡聲笑語。

過了大半個月,出去打探的阿兔回來說,皇帝生辰將至,各地方都有祥瑞與賀禮送進京,今年還正好是皇帝五十歲的整歲生辰,又恰逢年底,大朝會將近,往年來得不甚全的外國使官,也都來了,總之近來京裏十分熱鬧。

當今皇帝從來信奉蔔卦與星象,到了五十歲,本應是帝王最為精幹的時候,他偏偏將這信奉發揮到了十成十,生辰當天還要帶領百官與後宮祭天。

這與尋常祭天祭祖宗的祭還不同,往常不過走個過場,行些禮罷了。

這回卻是正正經經地要祭拜天,或者說是祭拜神明,說是要請神護佑他與這片天下,為此特別邀請熙朝出了名的小神童張三公子張問天來“問天”。祝汸也是聽阿兔打聽了才知道,張問天本名張澤,是皇帝給他取字為“問天”。

祝汸聽了這位皇帝的行跡便很有些瞧不上,對神明有所敬畏是人之常情,他自己就是神。身為帝王卻是迷信到如斯地步,將帝王真正要做的事拋卻腦後,本末倒置,國之大亂不過是時間問題。

“那個張三據說後日到達京城。”

祝汸點點頭,這皇帝沒用,他也不會親自來管,總歸把張三這事解決也就算了。

說完這些事,祝汸回身看向照例又在雪地裏瘋跑的狗、虎、鶴們,小白龍飛在空中,比一個月前長大不少,精神奕奕的,更淘氣了,祝汸照例是浸在水裏,趴在湖邊忽地嘆了口氣:“你說,一個月到時,我的小寶貝兒能順順利利成人不?”

“小殿下您放心,我們小小殿下那是什麽身份呀。自是一切都會順順當當的。”阿兔其實還有些話沒敢說,雖說開曜神君那什麽他們小殿下,很令他們氣憤,開曜神君好歹是開天辟地後的第一位神明,他們小殿下又是龍族,他們倆的孩子有啥不順利的?

祝汸再嘆氣,從水中起身,拍拍手,對著那群“動物”道:“我下山進城玩兒,誰跟我去?數到三,一,二——”

“咻咻咻!!!!!”小白龍頭一個飛來沖進祝汸懷中,某神君第二個撲過來蹭他的腿,小虎變成人,抱起小短腿的小白開開心心地笑著走來。只留小鶴,跑太快腳下太滑,摔在雪地裏,生怕趕不上,著急大哭起來,又把祝汸惹得一陣大笑。

城裏倒是熱鬧,處處喜慶,祝汸穿了大毛披風,戴了風帽,只露兩只眼睛在外頭,興致勃勃地這裏看看,那裏買買,最後還找了間書齋買了些書,又飽餐一頓,才算盡興而歸。

三日後,張問天進了京,祝汸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當時正在街上看人家江湖人士雜耍賣藝,甚至賞了不少銀子。瞧見有這麽個財主,那幾人更是想了法子逗祝汸撒錢。

祝汸從來不是個閑得下來的人,本質是很喜歡看熱鬧的,只是年輕又位高,不得不故作老成。他這會兒站在圍看雜耍的人群裏,高興得直鼓掌,頭上的風帽也早就被他給笑掉了,下巴還被領口處的毛毛遮蓋,卻還是露出半張臉,既在人間行走,雙眸早已變作黑色,眼中亮光不時閃過,仿佛深褐□□眼石。

他的臉一露,一旁看著雜耍的人,反倒盯著他看了。

除了小虎與阿兔,他的動物們都被他隱身藏了起來,其實都站在他腳邊,尤其小鶴興奮得已經撲到中間賣藝的那位小娘子跟前湊著看是如何變出的花。盯著祝汸看的人越來越多,有小娘子再捂著臉給祝汸扔帕子,祝汸被扔慣了,面色不變,笑著繼續看熱鬧。

反倒是大白雙腿伸直,朝所有給祝汸扔帕子的小娘子呲牙,一臉兇狠,恨不得上去咬幾口。

祝汸沒在意,小虎也沒在意,阿兔看在眼裏,若有所思。

身後卻又有人興奮喊道:“張三公子來啦!張三公子來啦!張三公子來啦!”

張三公子的名字也是名滿天下,這下有些人也不看雜耍了,紛紛跑到街邊去看張家進京的車輛,卻也依然有很多人留下來看雜耍。

藝人噴了火,點燃手中火圈,那火圈一個套著一個,共有九個大小不一,用根細鐵柱串著,一下子全都著了。

“謔!!!”祝汸趕緊用力鼓掌,“好!!!”

阿兔無奈笑著搖頭,明明知道這只是些小把戲,也看得這樣歡喜。藝人見祝汸這樣捧場,上前來,弓腰把火圈遞給祝汸:“公子可要拿著瞧瞧?”

“好好好!!!”祝汸接到手中,某神君又朝人家呲牙,祝汸半點兒眼神都沒分給他,朝藝人笑道,“師傅好手藝!!賞!!!”

阿兔笑著拿出荷包來給那藝人,祝汸出手大方到,人家都有些不敢收了,不時給祝汸作揖道謝,又吸引回不少人的目光。

那邊張家車隊恰好駛來。

街邊人頭接踵,這又不是宮中貴人,無需清道,他們樂得來看熱鬧,卻也想看祝汸,只不時將腦袋晃來晃去,差點要看不過來。

張問天坐在馬車中,聽到外頭誇讚他的聲音,煞白的臉上到底露出幾絲得意的笑,卻又聽到有小娘子驚呼:“那位公子又打賞了!!”、“我還從未瞧見過這樣俊俏的公子呢!”……

張問天臉上戴了面紗,他的臉被狗咬了,至今尚未恢覆,已是破相。他鬼使神差地掀開車簾,恰好祝汸手舉火圈看著笑,清清冷冷的白皙側臉被火光映照得甚至堪稱是漂亮。

他看得出了神。

祝汸喜歡這個火圈,壓根沒註意有人在盯著他。

是大白突然“汪!”惡狠狠地叫了聲便要往前撲,他才緩緩回神,回頭看去,看到張問天的眼神。

祝汸“哼”了聲,不樂意道:“大好的日子,怎遇到這樣晦氣的人!”

身邊便有人問:“公子,您說誰晦氣呢?”

祝汸懶得說,小虎不屑道:“還能說誰,不就是那個張問天!”

“哈?!那可是咱們熙朝出了名的神童,不可胡說啊!”

小虎啐道:“神童個屁!”

想到那個惡毒且又醜陋的所謂神童想給他們小殿下下那種不三不四的藥,他就很不得殺了那姓張的,那種癩□□也敢覬覦他們小殿下!

只可惜他們是天帝的人,哪能隨意殺生,也就只能背地裏罵一罵。

那人還想問個究竟,祝汸走了,小虎也懶得再罵,趕緊跟著跑。大白朝著馬車露出潔白尖銳的牙齒,仿佛還要一口吞了張問天似的。張問天卻已經放下簾子,馬車駛走,大白竟然還跟著跑。

“呃。”阿兔猶豫著,“我去叫叫神君!”

祝汸將火圈拿在手裏玩,漫不經心道:“讓他跑去,看他敢不回來。”阿兔邊走邊回頭,只見大白跟著張問天的馬車越跑越遠,眼看祝汸也要不見了,阿兔趕緊追過去。

於是當大白追到一半,突然察覺不對勁時,回頭一看,誰也不見了。

他楞在原地,因在隱身,旁人瞧不見他,不時被人群擠過。他慌慌張張地往回跑,卻也突然嗅不到祝汸的味道,他的眸子中現出迷茫與害怕,站在大街中央,不知該去向何處。

祝汸當然不會真的拋下他,小田田還要靠他呢。

祝汸去給小鶴買了一草垛的糖葫蘆,才又緩緩回頭走來,瞧見人群中發呆的蠢狗,他“哼”了聲,在原地轉著圈的大白,終於轉向他,看向同樣站在人群中的祝汸。他的雙眼一頓,忽然一蹦三尺高,瘋狂往祝汸跑來。

祝汸還沒回過神,他跳起來就往祝汸懷中撲。

祝汸楞了楞,被狗爪子勾住脖子,竟然抱了個滿懷,蠢狗好重!

他整個身子後仰,還沒記起發火,先被人指指點點:“這般俊俏的郎君,無奈是個傻子喲!”

祝汸再度氣得滿臉通紅,立馬回到山上,且再沒搭理過蠢狗。

不僅不搭理,他將蠢狗關在門外,不許進來。

小白龍三番五次想要出去拯救,祝汸黑著臉,楞是用結界隔住了,這次就連小田田也出不去了。她似是知道祝汸生氣了,貼著軟軟地“咻咻咻”,似乎在求祝汸放他進來。

祝汸還未說什麽,小鶴先道:“小小殿下,我們神君可是神君!他這是在雪地裏修煉呢!您別擔心!”

小田田生氣地朝她:“咻咻咻咻咻!!!”

阿兔捂住嘴偷笑,小鶴是真傻。相處這麽多日子了,她楞是沒有發現小田田與開曜神君之間是個什麽關系,倒也跟著他們喊“小小殿下”,實際上啥也不知道。

小鶴還要再勸,屋外響起狗叫聲。

自打被關在門外,大白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卻也知道做錯了事,老老實實地蹲著,從來不叫。突然這麽叫,阿兔趕緊走到窗邊往外看,一看他便有些傻眼,頓了頓,回頭看祝汸:“小殿下您來看看。”

“我不看!”

“咻咻咻!!”小田田倒是飛過去,隔著結界與她“娘親”苦苦相望,她再回頭叫祝汸,祝汸還不理,她忽然便身子一軟,整條龍往地上一落。祝汸嚇得立馬跑過去,她又立馬飛起來,沖進他懷中,討好道,“咻咻咻~~”

祝汸更氣,小小年紀,人還沒變呢,就會耍人了!

而且還是為了那個老家夥耍他!

他倒提著龍尾巴轉身就要走,又聽到大白“汪嗚”在撒嬌。

一個遲疑,他的視線往外瞄去,結果他也是一楞。

雪地上竟然有大大的“祝汸”二字。

兩個字上疊滿了腳印,顯然是狗爪子一一在雪地裏給踩出來的。

蠢狗嘴裏叼著枝海棠花蹲在兩個字中間,瞧見他終於出來了,立馬蹦起來,走來貼著結界,討好地朝他直搖尾巴,眼睛也拼命地眨。

祝汸看著雪地上自己的名字直發楞,眼睛瞪得圓圓的,甚至變回原本的金色與銀色。

小虎見狀,趕緊撲過來瞧,納悶道:“開曜老家夥如今就是個狗,咋知道咱們小殿下的名諱?”

阿兔解釋道:“小殿下教咱們小小殿下認字的時候,他也在,興許就看著記住了?”

小虎還未來得及感慨,小鶴雙手握緊,欽佩道:“不愧是我們神君!!!這都能記住呢!!!”

小虎嗤之以鼻:“這個時候倒知道討好我們小殿下!在天上早幹什麽去了!”

阿兔再度若有所思,神仙來到人間歷劫,可以擁有百種身份,性子自也如此,只是原本的真實性子或多或少都會影響其中。在天上那樣高高在上,從來也不屑見他們小殿下一面的開曜神君,竟能做出眼前這樣的事兒?

小香山上的風景從來都是最好的,便是此時,院中還纏繞著雲霧。

他們小殿下出生時,滿宮的海棠花驟開,這海棠自然不是尋常海棠,花蕊都能生光,原先他們公子都是直接拿這海棠花來照明的,到了他們小殿下這裏,自也如此。

開曜神君如今雖是狗,卻長得威風凜凜,近來養得好,皮毛光滑水亮,洗得幹幹凈凈的,站在雪地裏,若不是嘴裏叼著的那支海棠花在發著光,怕是要與白雪混在一起。卻也因為那支發著光的海棠花,將地面上巨大的“祝汸”兩個字照得更亮。

阿兔再看看他眼中除了討好外,竟還有一些小心翼翼,低頭笑了笑,心中不禁想,這果然是在討好他們小殿下?只是,這種討好,卻又不是他們這些人對小殿下的討好,而是一種——

阿兔突然也不知該如何形容。

他上前,輕聲開口:“小殿下?”

“啊……”祝汸緩緩回神,往前走了一步,大白的眼神更為熾熱,祝汸“咳”了聲,伸手一揮,結界散了,“咳”,祝汸再咳一聲,正要說話,大狗撲來,再度猛地撲到祝汸懷中。

祝汸原還有些懵,這下更氣了,大聲道:“不許你撲我!蠢狗!不許你撲我!你太重了!”

大白被他推開,也不氣,眼巴巴地仰頭看他,示意他去拿自己嘴裏叼著的海棠花。

祝汸再“咳”一聲,不覺彎腰從大白手中接過海棠花,大白開心地搖尾巴,祝汸伸手指他:“蠢狗!你敢摘我的花!你給我繼續在外面關著吧!!”

說完,祝汸回身就跑。

大白要跟著進去,小虎挺挺胸膛,不讓進,阿兔搗搗他,小虎急:“小殿下說要繼續關著的!”

阿兔無語:“你蠢不蠢,真要關,小殿下不會自己下結界啊?!”

“啊?”小虎納悶。

大白沖進去,想進內室找祝汸,卻發現,內室裏被祝汸下了結界。他轉了幾圈,沒法進去,但好歹是進了屋子,他跟著飛來飛去的小田田跑,陪她玩去,只是不時回頭看看屋內。

內室窗下,榻上有方矮桌,雪色柳葉瓶裏本插著臘梅,祝汸想了想,換了那支海棠。

他又趴在矮桌上盯著海棠花看得出了神,倒不是沒有被送過花,他父親也好,天上的仙子們也好,即便是小虎,瞧見好看的花都經常掐了,甚至整根挖了給他帶回來。

只是不知為何,方才那蠢狗含著花,站在雪地裏眼巴巴盯著他瞧時,總覺著有些怪怪的。

卻又不知這怪怪的感覺從何而來,祝汸撐著桌子立起上半身,再往窗外看。又開始下起大雪,雪面上自己的名字,漸漸快要被大雪覆蓋。

他看了會兒,坐回來,本想喊阿兔進來,抿了抿嘴,自己變出紙筆墨硯與顏料,趴在桌上作了幅畫,留下這日雪景。

畫到最後時,他再想想,還是把那只蠢狗給畫上去了,還在角落添了四只狗爪子腳印,這才下了自己的私印,小心收起來,誰也沒給看。

他嘴中卻是道:“這可都是證據,將來要給老家夥看的!賴不掉的!讓他成日裏藐視我!如今還不得眼巴巴地來討好我!”

祝汸再沒下山,更不管山下事,一心一意等一月之期。

他的記性向來很好,偏偏小時候化形的瞬間很有些迷迷瞪瞪,不知是否與將要化形有關。他只記得那會兒有光包住他,待清醒後,就已經變成一兩歲孩童的模樣,在地上爬著哭了。化形前幾日,他曾聽過有神仙告訴他父親們,說用他父親的水霧就能把他變成人。

他覺得,輪到小田田應當也是如此?

他遺傳了父親的水霧。

到了日子,子夜時,他將小田田抱進室內。原打算將大白繼續關在室外,偏小田田“咻咻咻”地非要看到她“娘”,好歹是關鍵時候,祝汸只好允許大白進來。這幾日,蠢狗一直被祝汸關在結界外,好不容易再看到祝汸,他一進來,“蹭”地先撲到祝汸身上。

祝汸還沒發火呢,小田田先氣得“咻咻咻!”指控起來,更是小腦袋一昂,再不搭理大白。

喲,才多大,還知道吃醋。

祝汸到底笑出聲,指著大白:“你給我老實待著!動也不許動!”

大白的耳朵立了立,乖乖地兩只前爪往榻上一搭,看著他,動也不動了。

祝汸一言難盡,離他遠些,看了阿兔與小虎一眼:“那就開始了?”

他們倆鄭重點頭。

小田田睜著圓圓的金色眼睛,朝著祝汸腦袋一歪,無辜地眨了眨漂亮的雙眼,小角角抖了抖,顯然很不解。

祝汸伸手摸摸她軟軟的小角角,心也跟著軟了。

祝汸的手心開始出現水霧,與他父親的是一模一樣的,水霧漸漸將小白龍包裹其中。

“咻?”小田田詫異地用小角角去戳戳水霧內壁,再朝祝汸眨眼睛。

祝汸也瞪著圓圓的眼睛與她對視,緊張而又忐忑地等待。

小田田反倒覺得好玩極了,用小角角戳來戳去,還不忘也對大白“咻~”。

祝汸等到天亮,等到小田田漂浮在水霧中都睡著了,小白龍也未曾變成人。

祝汸沮喪問阿兔:“是還沒到時候?我小時候是孵出來一個月左右時化形的,她出生與孵出來的時間都與我小時候一樣,為何現在不同?”

祝汸再小心翼翼地問:“……還是說,她的身子還是不好?”

阿兔立馬搖頭:“絕不會!您看她睡得多甜啊!”

祝汸回眸望去,是很甜,飄在水霧裏,舒服得都翻出了肚皮,嘴裏甚至呼出泡泡。

那是為何?

祝汸苦惱至極,面色難免不好看,大白卻又蹭了過來,祝汸趕緊避開,那日蠢狗給他在雪地上踩出名字又給他送了支花後,他便更不想看到他!原先在人間慢悠悠地晃著倒也不急,此時只想趕緊帶著變成人的小田田回天上。

只是急也沒用,之後幾日,祝汸每日都用水霧包裹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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